原创人间掌柜人间故事铺
看着挥舞刀子的孙子,看着只寄钱人不回的儿子,海英奶奶的教育似乎从根本上出现了问题,但却也是这山村里某种注定的结局。大城和小城就像当年逃离生父一般,也逐渐“逃离”了这落后的山村,留下了海英奶奶。
我的家乡张集是个非常落后的小村,位于湖北地图版块上难以找到的角落,从家里穿越坑洼的泥巴地,十道九个弯的水泥路,也要半个小时左右才能到达县城。县城最高档的小吃肯德基,也是年左右才有的。
年轻一辈们大都出门打工谋生了,除了包田大户,留守在老家的都是守着几亩口粮田过日子的中老年人,城里打工没有他们的位置。村里除了小卖部里,零散的几个麻将桌,几乎没有什么娱乐。因此,八卦别人的家事就成了大家最大的娱乐,互相背后嚼着对方的舌根、当面只字不提,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。
四组有四十几户人家,因为沿防水堤而建,队列两排成长一字,站在村北望村南,一眼就到头了。这样的格局,村北谁家早晨打个嗝儿,不到晌午,村南就知道是啥饺子馅儿了。
打探别人的事再回来津津乐道,鉴于我妈这个屡说不改的习惯,我给她起了个绰号“尹记者”。有次老公看到我的手机来电显示尹记者,他不敢接,立马严肃地递给我,我乐了,当他知道是我妈的外号,他也乐了,承认这个绰号不虚。
怀孕很无聊,我给尹记者设置了短号,一个月一千多分钟的免费通话,够她和我聊了。每天东家长西家短,她也不厌其烦。老公打趣我:“你每天这样的胎教,咱孩子出来会不会也这么八卦?”
正当我考虑老公的提议,少聊八卦放下手机,尹记者却给我爆料了个大新闻:还还回乡下过暑假,拿刀把海英奶奶砍了。
我的大脑“嗡”的一下。
2
还还是海英奶奶的大孙子。确切说,是海英奶奶亲手带大的。
海英奶奶和我妈关系很好,住得也近,两家中间只间隔了一个邻居。除了冬天冷不出门,其他三个季节,只要吃完晚饭,天黑后,海英奶奶总会和我妈妈窜到一起,聊聊天。小时候,我就在旁边玩瓜子壳。
以前年纪小听不懂她们俩都聊些什么,十瓦的*灯泡,把她们笼罩在昏朦朦的光雾里,她们哈哈大笑。海英奶奶的大脸盘笑得眼睛都没了。说实话,她比我妈长得好看,俗话说一白遮三丑,她的皮肤哑白,梳着齐整的内卷短刘海,两片薄嘴唇见人就漾出笑意。
五官中,唯一美中不足的小缺憾,就是眼睛有点小。有的人说本来就这么小,我妈说是哭小了的,因为她不想嫁给东叔。他们俩的婚姻是包办的。
东叔个矮,一只眼失明,而且还不能生育,好像没有那方面功能。海英奶奶也有残疾,一条腿先天小儿麻痹症,比另外一条腿短,走路就上下颠簸。并且他们俩好像还沾着点亲戚关系,因为这层亲戚关系,反正东叔不能生育,不担心近亲后代畸形的问题,海英奶奶就被自己妈妈给逼着嫁给了东叔。
刚结婚头几年,东叔像得了宝一样伺候着海英奶奶,扑克牌桌上送煎饼,早餐端到被窝里,这些事儿成了大家笑话东叔的梗,娶了美人忘了北。东叔也不在乎,渐渐海英奶奶日子过舒坦了,习惯了,就不怎么哭了。
海英奶奶和东叔一同早起耕种,一同晚归做饭,红瓦土墙的烟囱里,冒出老长的黑烟,他们的两头大*牛拴在门口,把犄角在枣树上蹭得嗑嗑响。
大家以为他们俩就这样幸福一辈子了,有时我妈都缝着我们的破衣服感叹:其实没孩子挺好的,清净,想干啥就干啥。
殊不知,有些缘分,就会让你难逃做父母的命。
3
年深冬的一场寒夜,一个矮小的身影闯进了海英奶奶的家门,改变了她的一生。
东叔还有个好吃懒做的弟弟国平,住得远交通不便,不怎么往来。国平住在马良镇上,喝酒把老婆打走了,留下两个儿子大城和小城。大城十岁了,小城八岁,两个孩子怕父亲怕得跟老鼠躲猫似的,晚饭都不敢回家吃,放学了哥俩就找个地方躲起来,等父亲睡着了才偷偷溜进家门睡觉。
饿,也比挨打好。
一天晚上,两孩子进门吵醒了国平,国平抡起擀面杖就打,打累了,让哥俩罚跪在搓衣板上,自个儿又呼呼睡着了,满身酒气。大概孩子实在是受不了了,也不知哪来的毅力,小城逃了出去,凭着一点印象,朝着记得的方向跑,穿着单衣单裤几十里,最后拍打着木门喊着海英奶奶:“婶娘,婶娘!”
海英奶奶抱着瘦骨嶙峋的小城,抚摸着他身上的疤痕,让东叔拿热水毛巾,帮他一点点把血渍擦干净。小城哭哭咽咽良久,最后跪在地上怎么也不愿再回去。
那晚,海英奶奶和东叔一宿没睡。
海英奶奶搂着小城捂进暖烘烘的被窝,把小城冰凉的脚揣进怀里。东叔穿好最厚的劳保棉服,把裤脚扎进黑色牛皮筋胶鞋,系好遮耳朵的雷锋帽,蹬着自行车哼哧哼哧连夜赶到弟弟家。
从此,海英奶奶有两个儿子了。
去村里说明了情况,甚至还为他们改了学名,东叔是孝字辈,按自己儿子排名的话,到小城就该叫孝云。
海英奶奶后来找我妈唠嗑时,总怀念,说小城话太少,平时从来不多说什么,经常缺学费了要买书本,都是老师遇到东叔跟他说了才知道。也许,那晚是小城在海英奶奶家住这些年,说话最多的一次。
4
这些年,大城小城从来没有叫过妈,不知道为什么,他们一直都是叫海英奶奶婶娘。他们的父母也从来没有来找过他们。
家里添了两张嘴,还要读书穿衣,海英奶奶和东叔一下拮据起来。海英奶奶经常来我家借蒜或者借盐,说东叔记性不好忘了买,或者刚刚用完,锅里等着。那时,每家都把家后面的小树林开垦成小菜园,家家都互相望得见,站在园子里还能边摘着茄子边唠嗑。
有次我跟妈妈去园子摘辣椒,我眼尖撇见个身影,一颠一跛地跳过篱笆。妈妈捂住我已经张开的嘴,把我拉到身后,等那个身影不见了,我们才去园里,当做什么都没发生。
晚上,海英奶奶来找妈妈唠嗑时带来两袋拉丝糖,说是东叔把自家的园子菜带到集市卖,赚了钱捎的,送给我吃。妈妈高高兴兴地收下,拉了她坐在堂屋,两人继续欢欢喜喜地聊天。
80年代,十根拉丝糖连成一版才一毛钱,每根颜色都不一样,一根估计一毫米粗细的模样。彩色的,很好看,味道也是那种黏黏的甜,我们往往舍不得一口嚼完,会一根一根用舌头舔,拉成老长。大家还经常在一起炫耀,看谁能拉最长。
第二天,我在门口舔着拉丝糖,发现放牛回来的小城,停下来流着口水,呆呆看着我。想到是海英奶奶给我的,我不好意思地递给他,他回过神来,拽着牛头也不回就往家走了。
海英奶奶常说大城成绩不好,小城成绩好,她和东叔都残疾,供不了两个人读大学。等大城读到中专就出去打工。
我妈担心地问:“那大城同意不咧。”
海英奶奶的薄嘴唇朝下撇撇:“不同意也冒得办法呀,为了供他们读书,一家人都吃穿不好。你看小城冬天的裤子都吊齐小腿高了,我找的他爹(东叔)的长袜子,给他套上还冷咧。”
她剥颗瓜子仁丢进嘴里左右蠕动:“你说说我当年是不是犯傻,自己没孩子还养人家俩儿子,还不晓得以后咋办咧。”
四岁的我趴在妈妈膝盖上瞅她,那个角度朝上看,她的额头上有几道浅浅的沟壑。
这个曾经水灵灵的美人,不知不觉就老了。
5
小城果然出息了,考上了大学,那个年代考上大学很了不起,通知书都是村干部们浩浩荡荡送进家门的,东叔还要在门口放鞭炮迎接。
一向节俭的海英奶奶做主,要给小城放电影庆祝。她家门口地小,我家宽敞,海英奶奶征得我家同意后,就请来人在我家门口拉开了幕布。
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看电影,还是露天电影,晚上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来了,自己带着凳子,男人肩膀上顶着孩子,连树杈上都蹲了人,女人们三三两两地议论着,语气里充满了对海英奶奶的羡慕。简直比村干部开大会还热闹。
甚至还有人说,是因为海英奶奶家门口那颗老枣树上的大鸟窝,带来的好运。燕雀只飞兴旺之家,这是当地流传的一句老话。
而我觉得骄傲得不行了,就在人群中挤着穿梭,找到每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说:“以后一起玩要让着我!不然下次我就不让你来我家看电影了!”通通“威胁”完一遍,电影也放得差不多了。
那是个喜剧——《举起手来》。村民们笑着骂着,用他们的方式宣泄掉长年耕作的压抑。
电影《举起手来》截图
不知道这么多年后,小城回忆起这一刻,笑容有没有浮上他的脸。因为,在黑暗中我没有找到他。
6
在我的印象中,他总是非常克制,放学回来除了帮家里干活放牛,看书,从来不和孩子们玩。但人很温和,看到小孩子跨不过泥坑,会主动默默地帮忙抱过去。海英奶奶说他从来不提任何要求。
一直到大学毕业,小城留校任教期间谈了一个上海富二代女友,女友是独生女,女友父亲说要在武汉买房才让女儿留在湖北,不然就分手。小城这才第一次主动告诉海英奶奶这个消息。
而他的决定,是分手。
海英奶奶来找我妈妈时,眼睛红肿得鼓起老高,她说:“我们两个残疾,就算跪着借遍整个村也借不到那么多。”
那时候,我们村还全都是瓦房,只有村支书一家是二层砖垒的楼房,墙上只是刷了白,都称得上是村里的豪华房了。
最后是女友死活不分手,那边只好让步,让小城过去做上门女婿。为此,海英奶奶和东叔大吵一架。
东叔说养儿防老,上海那么远,一年能回几趟?家里麦子割都没得个人帮忙。海英奶奶抄着锅铲,叉腰站在厨房门口吼:“你就那点眼力见?你供他上大学是为了回来给你割麦子?不是还有大城吗?”
厨房的土墙,尘土扑簌簌往下掉,小城经常放的那头*牛绕着枣树焦灼地打转转。
最后东叔妥协,小城去了上海。那边知道这边情况,出了车费,海英奶奶出娘胎第一次坐了趟火车。回来后整个人容光焕发,邀请姑娘婶子们都去家里玩,看她小媳妇给她买的新衣服。
都是商场里的货,吊牌上的价格是四位数。女人们都砸吧着嘴,这可是几千斤棉花的钱,得流多少汗撒在田里,老腰折断才能卖到这个好价钱。
晚上我妈猫着腰借夜色掩映,潜进海英奶奶家里。凭她们俩的关系,果然套出更多内幕消息。
据说,那小媳妇从婚礼当天的晚上就给海英奶奶两口子订了酒店,除了婚礼当天,其他时间海英奶奶和东叔都是被带在外面逛街,去参观景点,去高档餐馆,再也没进过小城新家。
海英奶奶悻悻地抱怨:“你不知道,咱和东叔哪坐过那么远的车,肠子都快吐出来了。那些高档菜一口也吃不下,而且甜得要死。咱只想看看我儿子家什么样,在自个儿家里休息多舒坦。那些好看的地方咱也不感兴趣,可是又不敢说,怕给小城丢脸。”
兴许是小城的婚事让海英奶奶有所改观,打工的大城单身迟迟没动静,海英奶奶来让我妈妈给介绍个姑娘,还特地说明邻村的就行,越近越好。
7
我妈顺利完成使命,把邻村的金叶介绍给大城,他们俩上小学时同级不同班。这桩婚事很快就成了。
海英奶奶和东叔把主卧腾出来,换了新家具,让给大城和媳妇住。伺候媳妇坐月子。断奶后,媳妇就回了城里和大城挣奶粉钱。孙子还还留在海英奶奶身边。
没有生育过的海英奶奶,把还还看得格外亲,仿佛自己的亲生孩子,比对大城小城还好。那时,光景好过了些,大城和小城都会寄钱回来,田地也实行了机器化,做不来的请人就行了。
百依百顺的宠爱,让还还脾气很大,因为带还还,半辈子好人缘的海英奶奶和邻居们都结下了梁子。不是今天还还掀翻了林婶晾的萝卜干,就是明天还还又打了谁家的孙子,海英奶奶都护着还还,说孩子还小不要计较。渐渐地,只要见到海英奶奶牵着还还出门,邻居们都会关门,用沉默驱赶他们。
还还都四岁多了,海英奶奶还像带小宝宝一样,严格控制着他的作息,到了午睡时间必须回家,睡不着也强行搂着躺到床上,常常听到还还挣扎着哭嚎:“要出去玩!我还要玩!”声音尖厉,像杀猪一样。
还还的玩具是村里最新潮的,衣服是最赶潮流的。我那时已经上班了,一个月工资才八百不到,还还一辆玩具汽车就五百。海英奶奶给他充好电,每天还还坐在上面开出门,不知多威风。
海英奶奶仍然和东叔过得很节俭,她跟我妈妈埋怨,那件小媳妇送的几千块的衣服,现在人到中年发福,已经穿不上了。可是不穿又可惜,想拿去镇上叫裁缝改改,又怕改浪费了。
她时常把衣服藏进怀里,揣到我家来,对着镜子左比比,右转转,说:“可惜咯,可惜咯。”
我妈摸着上面的吊牌接茬:“就是,就是,你怎么一次都不穿呢。”
“这么贵的衣服,不是怕穿坏了吗……”海英奶奶很小声。
那时,我倚靠在她身后的房间门框上,镜子里她额头上的沟壑更深了。
8
转眼,还还要上小学了,得去镇上,几里坑坑洼洼的土路,东叔和海英奶奶身体不方便早晚接送。正好大媳妇也想孩子了,小两口就合计把还还接到身边上学。
没想到海英奶奶死活不同意,说像割自己肉一样疼。大媳妇回来两趟,海英奶奶哭了一次,吵了一次。第三次,两口子一起回的,大城说了一句话,海英奶奶松了手。
大城是站在自家大门前台坡上说的,我妈跟着邻家几位小嫂子站在对面台坡扯家常,听得一清二楚。
大城拉着还还说:“婶娘你养大我们不容易,现在该享清福了。放心,还还接走了,我们还是会打钱给你的。”
还还走后,海英奶奶抓着我妈妈的手问:“你说,我享什么清福?小城那么远,好不容易有个孩子热闹点,带大了说不见就见不着了。”
她才五十多岁,手背上赫然已冒出老年斑。
我妈妈只好安慰她:“哪里见不着,不是还有寒暑假吗。”
9
上海那边传来喜讯,小媳妇要生了。和小城通完电话,海英奶奶又沉不住气了,跑进我家厨房。
我妈妈在炸麻花,海英奶奶把棉花树的梗一根根用膝盖顶着折弯了,当柴火送进灶台,气哼哼地说:“还还虽然走了,起码我还带过,小城居然不让我去带娃,说准备请保姆,有钱了不起啊,请保姆多贵,外人能有自己家人亲吗,两个儿子真是跟别人养的,只有钱没良心了……”
她的愤慨和柴火的噼里啪啦还挺合拍,火光把她的脸映得通红。
听说每次她给还还打电话,还还都不接。大城说他上初中后开始不听话,自己不知道怎么管,头疼。
暑假大城把还还送了回来,说让他帮忙干点农活历练历练。海英奶奶哪舍得,自己蹲在沙地里撸花生,让还还坐小椅子吃着干粮水果。还还要帮忙拎袋子,海英奶奶赶紧抢在了手里。
还还不像自己的父亲,倒有点像叔叔小城,不爱说话,总关在房间玩手机打游戏。海英奶奶看不下去了,说话不听就夺了他的手机。
还还跟炸了似的,跳起来拿起水果刀指着海英奶奶,逼她交手机。海英奶奶也倔,不给。还还就把刀乱挥舞,嘴里大声咆哮着,海英奶奶吓得喊救命,蹲茅坑的东叔听到动静,冲了出来上去抢了还还的刀。
后来海英奶奶才敢偷偷告诉妈妈一个人,当时还还喊的是,要送海英奶奶下地狱,说同学都叫他奶宝男,说他什么都不会,走路娘里娘气像瘸子。
海英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泪,问我妈妈,奶宝男是啥意思。
我妈妈继而打电话问我,我不太想告诉她答案。
不过,我在电话里告诉妈妈,我想她了,想回家住两天。
10
知道我到家后,海英奶奶拿着自己园子里的新*瓜,饱满的番茄,沉甸甸的一大袋子来看我。
她的卷刘海都用小黑卡小心地别在耳后,一笑法令纹直扯到下巴上,她看着我隆起的肚子,羡慕地搂了下妈妈的肩膀,说:“你有福气咯,以后可以带外孙,想看随时就看得到。”
我妈妈说:“你不也看得到,他们给你发那么多视频。”
“也是,也是。”海英奶奶答应着,掏出手机给我看儿子们给她发的小视频。小城的孩子是个女儿,不像小城,像小城媳妇多一些。
海英奶奶虽然老了,但比起村里其他同龄人还是显得年轻几分。没有了孩子的牵绊,农闲时她几乎全泡在麻将桌上,输赢都没关系,反正两个儿子都会寄钱回家,荤菜街上买,素菜园子有,衣服买一年穿三年。她和东叔花不了几个钱。
因为还还不肯回乡下,所以除夕大城一家都是在媳妇家,初二才回来。小城结婚头几年春节还回来,后来有了孩子,听说在丈人公司里也很忙,有两年没回了,每个月给海英奶奶和东叔打两千块钱。
去年春节,我又看见她,是和邻居小孩大年初一过去拜跑年。我们老家的风俗是,除夕自己家团聚,初一早晨小孩起床后要跑到每家门口说声新年好,代表开门迎好运,一年都是好兆头。
海英奶奶早早就穿戴整齐,伫立在大门口。拜跑年的小孩们一去,她就拽住往口袋里塞糖果,塞满满当当才放小孩走。现在生活水平好了,小孩们根本不再稀罕糖果,有调皮的不要,就故意扭着身子把糖果弄掉了。
海英奶奶一边弯腰一颗颗捡起地上的糖果,一边叹气:“当年还还也是这么大,跑来跑去。现在说长大就长大了。”
我抱着孩子想多陪她站会儿,抬头看到老枣树上的鸟窝,空空荡荡。
我问海英奶奶:“它们还会回来吗?”
海英奶奶抬头喃喃:“不知道哇。”
题图
图片来自unsplash
配图
文中配图均来源网络
(本文系“人间故事铺”独家首发,享有独家版权授权,任何第三方不得擅自转载,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。)